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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9章 無憂藥房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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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09章 無憂藥房13

秋暖臉色變了,站起身。

江墨舟急促的喘息終於漸漸平穩,他看過來,對上宋秋暖嚴肅的視線,想了想,走了過來。

“那幾個人,追的是我,幸虧這裏有你的店。”

宋秋暖皺眉:“你在做什麽?查案?”

江墨舟垂下眼瞼,看著自己的手機,似乎在掙紮該不該說。

宋秋暖並不想惹麻煩,見狀立刻說:“不用告訴我,你想在這裏待多久都可以,以後若是有需要也可以隨時進來。”

江墨舟微微意外,正常人不會把好奇心克制得如此之快,而且――

“你不怕我做的是壞事?”

宋秋暖笑了一聲:“你若是個心術不正為非作歹的,你覺得自己還能進來?”

江墨舟怔忡,又兀自失笑:“是,我總忘記你這裏不同尋常。”

宋秋暖看得出來,江墨舟雖然極力掩飾,但此刻內心並不平靜,她不再與他說話,自顧自取了一些普洱,開始泡茶。

江墨舟看著自己的手機陷入了沈思,眉頭不自覺地擰緊。

茶香緩緩升騰,澄凈的茶湯在瓷白的茶盞映襯下,顯得越發醇香甘甜,宋秋暖遞過來一盞,江墨舟忽然回神,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起,視線定在了她泡茶的動作上,看入了神。

他伸手接過,道謝一聲,抿了一口。

果然如想象中那般甘甜,只一口,便覺得口中生香。

“我不懂茶,但這茶水真好喝。”江墨舟如實說。

宋秋暖笑起來:“前主人留下的好茶。”

江墨舟對這藥房充滿了好奇,但又不知能不能問,話到嘴邊猶豫不決。

宋秋暖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他的心思,但只安靜泡茶,並不再多說關於藥房的事情。

江墨舟是個知情知趣的人,見狀便吞回了馬上出口的好奇,只喝茶。

藥房外,那條街上來來回回經過好幾撥人,似乎在尋找什麽,直到兩個多小時後,街上徹底恢覆了平靜。江墨舟起身告辭:“不打擾你了,今晚多謝。”

宋秋暖淺笑送他,說了一句:“你註意安全。”

江墨舟回頭看向她,對上她溫和深色的眼眸,那裏仿佛是一片平靜的湖水,什麽都了然於心又無所不容。

江墨舟心中的宋秋暖是個正義、理智又很有勇氣的姑娘,但進了這個藥房後,他發現,那似乎只是她很淺顯的一面,原先的印象早就被打破。

除了第一天的忙亂,後面的日子重新變得平緩,錢建國恢覆了外賣送餐,網購的毛線到了,宋秋暖閑著無事就學習織小玩偶。

偶爾會有客人上門,宋秋暖如今不急著用錢,便也不再如最初那樣使勁推銷藥物,明碼標價,試用裝免費,想買的人便買,不信的人便罷了。

有試用裝在,藥效立竿見影,這個說服力是非常強的,九成客人都會成為回頭客,宋秋暖“愛買不買”的冷淡反而在客人眼裏是高深莫測。

這日,宋秋暖收到快遞配送的短信,說有快遞已經投遞到附近的快遞櫃,她出門去取,拆開發現是法院寄過來的傳票。

是她之前告房東押金那事,開庭時間定在了兩周後。

房東也收到了傳票,這天下午便給她發來微信,罵罵咧咧的,言語之間就是:你就算去告也沒用,我裝修花了那麽多錢,我正好問你要回來!

宋秋暖瞥了一眼就不再理會,把自己早前準備的證據資料重新拿出來整理。

“歡迎光臨。”

“有,有安眠藥嗎?”

宋秋暖往門口看去,看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,他臉上沒什麽表情,此刻正望著宋秋暖問。

十幾歲的少年人上門買安眠藥,宋秋暖多看了他一眼,問:“有,給誰買的?處方有嗎?”

“家長,一定要處方?”

宋秋暖說:“沒有處方也行,你說說癥狀,我好知道賣給你哪種。”

少年拉了拉已經拉到下巴的拉鏈,悶悶地說:“隨便哪個都行,只要吃了能睡覺。”

宋秋暖聽了不讚同地說:“不同的病癥引起的失眠,吃的藥是不同的,不對癥下藥,不僅效果不好,還會加重病情。你家人什麽癥狀?”

少年似乎沒想到買個藥都這麽覆雜,頓時臉上露出一絲挫敗失望,什麽都沒說,扭頭就走。

轉身出去前,他瞥到了櫃臺上的小黑板,震驚。

本以為是個普通的藥店,但這個藥價?

世上有這麽賣藥的藥店嗎?

他一臉震驚地走出藥房,不可置信地擡頭去看店名,想確認自己進了一家什麽黑店……

宋秋暖對客人的這些反應早就見怪不怪,只是看到慈仁大藥房的白大褂藥師走出門來,眉頭微微皺了皺。

雖然她自己出行不會引人註意,但是隨著客人增多,這些人來來往往,到底還是無法避免被慈仁大藥房的店員看見,路人一般不在意,可是長期在店裏工作的店員日積月累下終會發現,有那麽一些人明明朝著店門進來,卻眨眼人消失了。

這幾次,每當有新客上門,為了驗證無憂藥房的神奇反反覆覆進出兩家藥店的大門,慈仁大藥房的店員不再一無所知,而是滿臉驚懼地站在門口看他們查驗。

她也偶爾聽說了一些慈仁大藥房這地不幹凈的風言風語。

大藥房的生意日漸冷清,無憂藥房的客人於是更加容易暴露。

宋秋暖想著,原先的計劃要提前了。

少年最終在天黑了之後再次進了藥房。

這一次,他看過來的眼睛仿佛在閃閃發光:“這個藥房……是一個四維空間?!多元宇宙?修仙幻境?”

宋秋暖被他逗得笑出了聲:“你就當是一個四維空間吧,不過我只賣藥,你買藥嗎?”

少年不停點頭:“我懂我懂,那你們這裏什麽藥都有嗎?是修仙界的靈藥嗎?一千一盒也太便宜了吧!”

說實話,宋秋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客人,對方全然相信她的空間,不僅接受良好還腦補了很多,倒也猜對了一二分。

“再好的藥我也多得是,不至於炒高價格奇貨可居,造福普羅大眾不是更好?不然,你還能進來買藥嗎?”

少年聽了,若有所思,然後一臉欽佩的看著宋秋暖。

宋秋暖扶額,不知道這孩子又腦補了什麽。

她只好敲敲桌子,再次提醒他:“你的問題太多了,這次來,是問清了家人癥狀來買藥了?”

少年從發現玄幻世界的激動中回神,心情回落了大半,低聲應:“嗯,你有改變人性情的藥嗎?”

宋秋暖:“?”

少年解釋:“你這裏都是靈藥,一定有可以改變人性格的藥吧?把人變得開明一點,大方一點,講道理、溫柔……”

宋秋暖聽出了一些真實情況,略為了然地問:“想要改變你身邊誰的性格?”

少年把這裏當成了一個與世獨立的位面交易所,並不在意傾吐自己的**,宋秋暖問了,他便說了:“我媽。”

宋秋暖想到他剛才要買安眠藥,現在卻想買改變媽媽性格的藥,顯然,這不是一個孩子一時被家長管教後冒出的想法。

她領著人坐到窗邊:“你或許可以和我說說你媽媽,以及你前後想要買不同的藥,是什麽想法?我看看,該怎麽幫你。”

如果換成別人,少年是絕對不會傾訴這些事情的,他也完全沒想過改變早根深蒂固的現狀。可是宋秋暖在他眼裏不一樣,她是有神通有靈藥的人,是他已經徹底絕望後,突然出現在他眼前的“神仙”,少年頓時又燃起了希望。

“我買安眠藥,是想自殺。”

少年臉龐依舊稚嫩,還沒完全長開,仿佛一棵小嫩苗,但說出的話卻滿是死氣沈沈,引人心驚。

“我受不了我媽了,我覺得我和她之間,不是她傷害我,就是我傷害她,也許只有我死了,她趁年輕再嫁個人,日子就會好過起來。”

宋秋暖沒有表現出對他自殺想法的反對或者勸說,而是保持著傾聽的模式,輕聲詢問他的想法:“你為什麽會有這樣的感覺?”

“我三歲那年,那個男人出軌了――就是我爸,她不讓我喊他爸。我媽說,他為了狐貍精不要老婆不要兒子,卷了家裏大半的錢財跑了。我從小就知道那個男人不是個東西,他結婚後沒拿回來多少錢,家裏全靠我媽省吃儉用攢錢,我媽要上班要養我,我爺爺奶奶只會逗我這個大孫子卻從不肯伸手幫忙。這樣也就算了,那個男人還和狐貍精跑了,重新結婚生了孩子。”

“這些都是我記事起,我媽說的,現在只要她開頭說第一句,我就能知道接下來她會說什麽。”

少年的表情是空白的,他顯然對媽媽長年累月的抱怨徹底麻木了。

“我知道我媽不容易,所以我從小就很聽話,她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,不想讓她更累,不想讓她生氣。”

“考試必須全班第一,每天練三小時小提琴,為了保護手指不能去打球;睡前必須喝牛奶,早餐必須吃一個雞蛋一杯牛奶;出門去哪個同學家要報備,那個同學會隨時收到她的詢問信息;初中後同桌不能是女生,放學不能和女生一起走,不然她會去學校調查這個女生和我的關系;我喜歡黑色系暗黑風格,她覺得男孩子適合藍色,把我房間裏所有東西都弄成我最討厭的藍色;我從小日記都不上鎖,因為隔三差五她會翻看檢查;放學的書包也會被翻看,有時候錢包裏錢沒了她會隨時幫我補上……”

少年露出一個像哭又像笑的表情:“我十七歲了,每次看到書包裏的錢夾多出一百塊錢,我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憤怒,我不能指責,指責她便是我沒有良心,但是不說出來,我自己憋得胸口仿佛要炸開,我十七了,我也有我的**,可我在她面前,就好像一個光著屁股的嬰兒!”

宋秋暖心中升起感同生受的窒息感,這個媽媽對兒子的掌控欲已經嚴重過界。

“每次我想和她好好談談,她都表現得很民主,很開明,但是無一例外,無一例外!我無論說了多少話,她都會全都屏蔽在外,把我當成一個不懂事的小孩,一個一個反駁我的請求、傾訴、要求。如果我和她爭吵,用激烈的言語發洩不滿,她就會被我傷害……”

少年望著宋秋暖流下眼淚:“我也不想傷害她,每次看到她被我氣哭,我也很難受,很後悔,最終只好順著她,讓她開心起來。可是……誰在乎我的開心呢?誰能體諒一下我的心情,我真的已經喘不過氣了,我不知道自己活著,除了給她帶來生活的意義,還有什麽作用?為什麽媽媽不能去過自己的人生,而是像寄生藤一樣寄生在我身上,我快要窒息了。”

藥房裏是少年低低的怒吼和嗚嗚的哭聲,宋秋暖除了給他遞紙巾,並沒有多說什麽。

如他所說,他和媽媽之間成了一個矛盾又不可分割的共同體。他似乎無力改變媽媽,只能選擇反抗或者接受。反抗,會傷害苦了十七年、對自己全身心疼愛的媽媽,他不忍心;接受,則是把刀尖對向了自己,日覆一日的自我壓抑下,一步步走到了自殺情緒裏。

宋秋暖給陸謙發了一條微信:“控制欲過強的母親,被控制得想要自殺的孩子,這種案例你接觸過嗎?心理咨詢能不能調整這樣的母子關系?”

陸謙回覆消息有時快有時慢,全看他是不是在接待病人,這次回覆得很快:“很典型的親子關系,一般通過家庭治療調整父母和孩子的畸形相處,但這個孩子想要自殺的話,需要馬上進行心理幹預。”

宋秋暖收起手機,看著平靜下來的少年:“你這個情況不是身體上的病,我可以給你調節情緒的藥,但治標不治本,這是我認識的一位心理師,你去找他聊聊天?”

說著,把陸謙的名片遞了過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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